「大皇子,你終於願意來看望娟兒了。」榻上那弱不禁風的女子握住我的手,神色盡是歡喜,縱使她已病入膏肓。
我依稀能感受到她的顫抖,和那抹熟悉的淡淡清香。
她瘦了不少,明媚的雙眸倒是從未變過:「妳...可好?」
這些年來,她始終不願喚我「姊夫」,也不願喊我「長華」。
她輕輕地笑了:「自姊姊嫁人以後,小女便一病不起。」
這麼多年來......妳都是這樣一個人度過?
那時的妳笑的真誠,如今......
妳被折磨成什麼樣了?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?
為什麼要這麼忍氣吞聲?娟兒...妳始終是長華心尖上的人兒呀!
「王娟!妳......竟敢勾引皇子,妳還嫌王家不夠丟人?怎麼?妹妹還想共事一夫,為天下人恥笑?」王宜一臉怒容的搧了娟兒一巴掌,原先本就慘白的臉色立刻印上鮮紅的指印。
「王宜,妳這是做甚!」我上前將她拉開,還來不及看看娟兒的傷勢,可王宜就是個鬧事的主,在待下去,傳到鎮國公和父皇的耳裡就不好辦了。
我扯著她上了馬車:「堂堂大皇妃!竟如市井潑婦一般!真是給本皇子長臉了!」我看著她哭的過分,沒有一句安慰的話,臉上的厚粉都被沖淡,噁心,極致的噁心。
「殿下,妾身知您與庶妹情深,但妾身才是您的妻......」她委屈的捏著帕子,一副受盡羞辱般的神色。
「王宜,本宮說過的話,不會說第二次。」
我陰惻惻的掐著她:「當初是誰搶的這個位置?嗯?王宜,別忘了妳的身分!妳搶得她的光榮,也分不了我半點寵愛!」
當初她接旨的模樣我還記得清楚,鎮國公買通了多少下臣把這個賤人塞進我府裡。
「殿下的囑咐妾身不曾忘過半句。」她嗆了幾口,撫著脖子笑的殘忍:「可殿下也別忘了,妹妹已是墨王妃!」
「殿下!」一個侍衛在馬車簾外喚著。
我掀開簾,怒氣正盛:「說。」
「三小姐...服毒自盡了。」
我沖出轎外,從他手中搶過馬往回奔馳。
涼風吹過我的雙頰,馬兒踏著剛猛的步伐向前,帶起黃沙。
娟兒......那是我的娟兒......
我趕回鎮國公府時,她端坐在榻上,雙手置於膝前,握住一枚藥罐:「娟兒...」
她穿著一身雪色喪衣,甜美一笑,她笑吟吟的啟口:
「姊夫。」
她傾下身子,鮮血自唇角流下,豔了她的唇,也刺痛了我的雙眸。
喪白的散花裙緩緩的濺上殷紅,裙上......有一隻華麗...卻孤單的鳳凰.....
她就這樣目空一切,凝望著上方,她的目光依然溫柔,卻不再看向我。
她開了開唇,近乎沒有聲音。
「昔願時光半,今盼流年晚......」
我攬過她的身子,原先本是能挽住她手腕的玉鐲已扣不住,臉上的淚痕如我心上那道創傷。
「我不要妳喊我姊夫......是長華錯了,不應該......不該將錯就錯......」我拂著她臉龐,拭去那未乾的淚。
她緊握的手一鬆,一張泛黃的信箋落下。
予長華:
娟初見君,君滿弱冠。
那年桃花豔豔,映紅了你我。
君親為娟折枝,諾來年紅錦朱門,迎娟入門。
一年去,君應諾,娶嫡姊王宜。
若此,所為情,堪比笑話。
七年去,君未意,妾獨哀。
妾心已決,勿掛 勿念。
妾 娟書
原來,在她心中,她早已與我成家
「妳真狠......妳真狠......」我看著她平靜的睡顏,心底泛起了無垠悲戚。
「楊似!」
一個男人從屋簷上躍下,他直挺挺地跪在地面:「屬下在。」
「徹查王娟病因。」七年寒疾,何故未有一絲好轉,娟兒身為將相世家,若非娟兒體弱,那便是有人從中作梗。
他靜了靜:「屬下有言,不知當說不當說。」
他是知曉的,卻從未告知我。
「是娘娘下的毒,千頂紅。每日少許便能使其身削弱,長久下來,便如病入膏肓。」
我冷哼一聲:「不可能!她沒有那麼大的膽子!」
「......」楊似緩緩地呼出一口氣:「王姑娘生前...便知曉殿下是不信的。」
「她說......既已失其心,何必留其情。」
既已失其心,何必留其情。
主僕兩人相視,一屋子的空虛。